以赐封王爵为条件,促使刘隐提前对付统掌静海军的曲承裕,按李天衢寻思此事想必能成。
不同于王建、刘守光那些急不可待而要称帝称王的一方君主,刘隐算是稳健派,由他打下五代十国当中南汉政权的根基,然而最终登基称帝,却是他的兄弟刘陟。
即便如此,刘隐苦心经营,占据岭南不断的壮大实力、扩张领土,他必定是有称霸一方的野心的。而你要的名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进而谋求称王建国,这还真就是刘隐一直在走的路线。所以承诺会奉他王爵,刘隐不可能不动心。
至于李天衢促使刘隐要尽快攻打安南诸地的理由...如今统掌静海军藩镇的节度使曲承裕,虽然与五代十国时节诸方雄主相较,他完全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可是这曲承裕在后世的越南国被称为“曲先主”,完全被当做英雄人物看待。
毕竟按那边宣称,曲承裕是让越南人民“摆脱中国统治的枷锁”,而引导民族独立的奠基人之一.....
李天衢心说若不是因为鞭长莫及,什么朱温、秦宗权、李罕之之流甚至都可以往后稍一稍。我第一个会打算灭了的,便是那厮。
虽然走史载线,南汉刘家兄弟后来也会出兵吞并安南,估计却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了。到了那个时候,静海军本地权贵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意图摆脱中原王朝控制野心也会变得愈发强烈,当地还会出现杨廷艺、吴权等受唐朝节度使官职,却被后世越南捧为建国奠基先人的军阀兴风作浪,也标志着按安南建立独立政权,而自此脱离中原王朝的开始。
更何况刘隐那继位的兄弟刘陟,后来建立南汉政权称帝后又改名为刘?,不但是五代十国时节另一个大变态,还是迷信卜卦的神棍。而后又有交趾吴权发动兵变,再占据静海军自称节度使,那厮会认为出兵征讨“不祥”,遂放弃收复失地,这也是致使安南以后独立的一个重要因由。
所以现在便要铲除静海军藩镇已有独立意向的势力,还需要由刘隐出手,否则讨伐的时间,要费的周折便会越多。就算以后当地仍会有军阀相继发动叛乱,李天衢心想到了那时,也不必再由清海军节制安南诸地,因为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以内,我差不多也该打过去了......
至于清海军来使杨洞潜,他固然无法似李天衢那般通过后世的视角,能预先察觉这段时日属于根除安南脱离中土隐患的最佳时机。他完全站在自家君主刘隐的立场上设想...能得到称王建国的名分,而且静海军藩镇治下领土,早晚也会是己方势力所要觊觎的目标,虽说不知魏帝与那曲承裕结得是什么仇、什么怨,这隔着天南海北的,怎么就非要促使我清海军兼并安南之地?
但是如果由魏帝出面调停,北面楚国马殷想必也会有所忌惮。主公如若无须顾忌北境边患,也尽可挥军西进,取静海军十二州之地,不但能与中原修好,还能得赐封建国自据一方...这却不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杨洞潜脑筋转得极快,又立刻朝着李天衢施礼道:
“鄙镇能为陛下分忧,那曲承裕既不肯臣服于上朝,吾主占据两广之地正与静海军邻近,自当出兵讨伐,收服安南之地,招抚当地民众,而奉陛下天朝为正朔!”
李天衢笑着答应了,心里却暗付道说到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刘隐若不是有利可图,也绝对不会枉自出兵去取静海军。也必须许以他足够多的好处,才能促使清海军提前对安南之地动手,到时又能够实际掌控那一片疆域,也不过是名义上向我称臣,他刘隐又何乐而不为?
然而正是因为唐末五代乱世,中土诸国各藩一个个人脑袋都快打成狗脑袋了,这也就给了安南独立建国的机会。直到后来交趾丁部领遣使向宋朝请封,那时的赵匡胤正殚为兼并北汉、南唐,乃至北伐辽朝夺回燕云十六州等国事劳心费神,自然也就无暇顾及西南边陲实质上早已分离独立五六十年的割据政权,所以才承认安南丁朝为自治的藩属而非是应由中原王朝统辖的领土...从法理上而言,那块领土也就此从中土分离。
不过既然到了这个时代,李天衢矢志终结乱世,而要建立起一个大一统的朝代疆域,也必须要囊括唐时所设立安东、安西、安北、安南、北庭、单于六大都护府在内的全部领土。
既然与清海军刘隐一方势力很快便达成共识,来使杨洞潜欢天喜地的拜别回去复命。李天衢倒不禁自嘲还真就要操两份心,不但要为当下的时局考量,关乎中土疆域得失的千秋大业,也同样不能忽视。
然而等到另一方势力的使臣也已抵达汴京,而启请开启交涉事宜,李天衢则立刻能断定对方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
因为那个来使,是被朱温派来的。
这一次李天衢没有亲自接见梁国派来的使臣,而仍是由李振前去与之交涉。听禀说来使名为马嗣勋,当初也正是由他单人匹马赶赴镇国军治所,说服韩建放弃抵抗直接降从于朱温。
李天衢也知道这么一号人物,按史载这马嗣勋不但特意提及他有口辩之才。走正史线魏博牙军内乱之时,也正是由此人先是忽悠得一众跋扈牙将放松了警惕,而促使梁国顺利清洗魏博嫡系旧部,继而直接掌控魏、博、相、贝、卫、澶六州之地,邺王罗绍威不得已,也只得上表内附,相当于完全交让出魏博军的兵权。
只不过这马嗣勋按原本轨迹本来斩获大功,却在诛杀魏博军内部跋扈将领的战事中受重伤不治,旬日身亡,而追赠他太师这等荣勋官职,可见其还是很受朱温青睐的。
而李天衢也有些好奇,朱温与我早已是势如水火,他也是心知肚明。然而会派这马嗣勋前来交涉,我与他,又有什么好谈的?
而第一轮交涉过后,李振前来向李天衢报道:
“朱温发付马嗣勋前来与陛下谈判,表说愿与年年进奉岁币,而与我朝修好。嘿嘿...那马嗣勋不但说如今梁国退守关中,只求能延续国祚,望能与我朝化干戈为玉帛......
却又刻意言及当年梁强而晋弱,陛下与朱温相争,故而助晋国与他为敌。可方今梁国势堕,晋王趁势做大,也必然不肯屈居人下,早晚也必然要与陛下反目为敌,既如此,那马嗣勋边说既然当初我朝会联晋攻梁,如今却又为何不可联梁讨晋?”
李天衢听了不由一乐,说道:
“与朱温共谋,不啻于与虎谋皮。好歹朕与晋国联手共讨他梁国,晋王虽也有心机,但也不至于同朱温打交道那般尔虞我诈、劳心费神。朕与晋王哪怕日后无法和平共处,然而现在之所以仍为同盟关系,就是因为梁国尚未被荡灭...朱温老谋深算,朕又为何与晋王联手至今的因由,他不可能看不透吧......”
然而李振听罢略作踌躇,随即他那对三角眼中也似有一抹精光流露:
“臣以为梁国遣使而来,说要议和...也正如陛下所言,朱温的用意,应该还另有后招,也绝对不会是要试图与我朝修好,而共讨晋国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