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赶赴湖州的吴越军大将顾全武率部严防备战,另一名开国元勋杜建徽,同样指挥一路军旅,赶赴杭州西边的门户之地金昌县城,便立刻整顿城防,绝对不能让外来的强敌威胁到都城钱塘。
毕竟魏朝已经全盘吞并吴国,早已越过长江天险,而且所控制的宣州、歙州等地与杭州相距不远...本来吴国自从先主杨行密过世之后,历经杨渥乱政,徐温、张颢发动兵变弑主,刘威、陶雅等地方军阀,又与徐温掌控的朝堂对抗等时期,忙着窝里斗,自然也无暇再与东面接邻的吴越国再度大动干戈。
但是如今的形势却大有不同,魏朝灭吴,成为吴越国的强邻。那么双方一旦开战,便将对杭州构成直接威胁。
按吴越国先前的国策对中原王朝称臣,在魏朝向南扩张的那段时期,也一直按兵不动,致使如今的处境过于被动...魏朝舟师所配备的新式火器又太过厉害,吴越国也只能集中军力死守陆路要隘。可形势再是险恶,也就唯有血肉铸成壁垒,抵死也要挡住魏军的侵攻!
直至金昌城上巡视的兵卒闻得异响,便立刻举目向远处望去,就见苍茫天地间,隐隐约约的有众多旌旗出现在地平线的那一头,紧接着又有悠长的号角声传入耳中,烈风似乎受一股冲霄杀气卷动,更是加倍的狂舞起来!
一时间城墙垛口之上,示警的梆子声大作。守军奔走惊呼,到处都是人影乱晃。各部军校将官,也纷纷奔上城头,喝令士兵立刻排成队列。一捆捆箭簇弩矢如山一般,也都已堆积在城墙下方,墙垛后架起大锅当中开始烧起滚汤沸油,准备用来堵住崩坏缺口的草袋木料,也由大批民夫正在忙前忙后的备置当中。
“中剑斫耳缺,被箭射胛过;为将须有胆,有胆即无贾......”
杜建徽也已登上城头,眺目四顾,就见远处魏军诸部兵马渐渐的汇聚成大阵,朝着这边挺进过来。一排排望不到头的人浪汹涌翻卷,肃杀之气,似乎也扑面而来...默然片刻,杜建徽忽的吟颂起由他所做,而收录于《全唐诗》中,也描述着当年为主公钱镠厮杀征战时所亲身经历的诗篇。再缓缓转过身去,就见无数双目光也朝着自己这边投射过来。
终究难免要与魏朝那等强横的大国开战,而且眼见攻城敌军的阵中,也配备着大量的攻具器械,城墙上方,大多士卒脸色苍白,不少人眉宇间也难免流露出深深的惧意...杜建徽环视一圈,便缓缓的拔出了腰挎的佩剑,
“魏人欲以武力胁迫主公归从,我邦虽疆域不及魏朝广阔,也不及其兵多将广,但大王恩泽治下,深得民心,我军城坚可守,众儿郎心齐可恃!我们手中的刀,照样能砍下来犯敌人的头颅,我们手中的长枪,也照样能捅穿他们的胸膛!
纵然战死于此,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又何足惧哉?吴越自君至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断无不战而降之理!杜某于此,便与众弟兄同心协力,死守金昌,誓要与魏军拼个你死我活!”
杜建徽身为吴越国左丞相,又是军中威望仅次于顾全武的功勋宿将。他亲自赶赴杭州西面门户之地身体力行,竭尽所能鼓舞军心,起码也能激起一部分士兵拼死抵抗的战意。
“血战到底!”
所以一些吴越军士,也纷纷响应杜建徽,跟着高声喊杀,带动周围的同僚举起兵器咆哮。情绪被调动起来,至少场面也不像方才那般死气沉沉了。
而金昌城西面的那片旷野上,嘹亮的号角声响彻行伍间,训练有素的精锐魏军按部就班的排开阵列,军械林立、杀机盈野...正在调度军旅、排兵布阵的魏军后起之秀符彦卿忽然耳根一动,隐隐听见从城郭传来的呐喊声,他转头再朝着金昌城头的方向眺望过去,便喃声念道:
“看来吴越军还是要抵抗下去,要一统江南诸地,到底还是免不了要激战几场了......”
符彦卿沉声念罢,旋即缓缓的擎起手中长枪,便准备下令对金昌城第一轮的猛攻......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自金陵府进军的刘词统领所部兵马,打下位于常州南部的义兴县之后,便立刻挥师南下。抵至通往杭州的必经之路,却由吴越军宿将顾全武亲自坐镇的湖州治所乌程之时,一场攻坚战也已然打响。
大量的攻城器械,都集中在一个方向,着重针对一面城墙,足足有两百多具云梯朝着城郭的方向挺进过去,那般声势,似乎也足以覆盖住整面城墙...届时无数的士兵再蚁附攀附着冲杀上去,也能最大程度的抵消守军居高守险的地利优势,从而争取尽快夺取城关。
躲在牛皮遮幔后面的士兵,推动着折叠桥、填壕车发出吱嘎嘎的响动声,在同僚部曲弓弩的掩护下缓缓行进。待抵至乌程四面环绕的护城河时,军士便立刻转动起绞索,折叠桥缓缓张开,半截桥面朝着前方伸展过去,一架、一架的搭在对面的河岸上,当若干具壕桥连成一片,便足以使得眼前大片护城河有了可供攻城器械、扑城士兵的落脚处。
虽说顾全武引兵来得迅速,要尽快亲自死守住通往杭州钱塘的要扼之地,可是他也来不及将护城河拓宽掘深。所以面对不断迫近过来的大批攻城器械,顾全武也只能奋声喝令,指挥守军朝着城外的敌军倾斜出一轮又一轮箭雨。
还有一排排安置在墙垛出的床子弩,尽可能校准方位,便由一众打着赤膊的吴越军汉抡起膀子用木槌砸动机括,约莫快有小臂一般粗的大号弩矢,便挟裹起呼啸的破风声射向下方的折叠桥、填壕车等攻城用具。
由床子弩施发,而穿透力极强的大号弩矢,虽然有几支贯穿牛皮遮幔,并将后面的魏军士兵生生钉在了地上...也有几支凿在填壕车的车身上,顿时碎木迸射四溅,受损严重的攻城器具也就无法再用作下去...可是床子弩的准头,毕竟远逊于由使弓箭的好手射出的箭簇,而且配备在城头上的用具数目有限,架不住魏军大批攻城器械仍旧前赴后继的涌来。
终于先是有十几辆云梯车经过壕桥,在魏军军健的操控下,一端的挂钩缓缓竖起,砸向城墙,便死死的嵌钩在墙垛上...即便城墙另一边的吴越军守兵发现之后,便纷纷吆喝着抱起撞杆,狠狠的砸去,意图立刻将云梯顶翻。
可是经过加厚加重的长梯顶端挂钩,凿进了夯实的墙面,便如跗骨之蛆,就算刀砍斧凿,拿撞杆狠狠的去撞,一时间也难以使挂钩脱落...也更是难以让厚重的云梯向后倾翻下去。
所以已经扑倒城墙不远处的魏军先登步卒,在所部将官的号令下迅速扑向云梯,全力攀爬,即便利箭凌空袭至,被射中的士兵相继从云梯上跌落了下去...可是后续朝着城头上冲去的军健源源不断,再不出一时片刻的功夫,攻守双方,便将在城头上展开的白刃战!
战事愈发焦灼起来,而亲自在城头上督战的吴越国宿将元勋顾全武,也一把抄起了长刀,他虎目圆睁,便厉声暴吼道: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就算魏人杀上城头,我也势必要将你们杀得个有来无回!”